“一個小墊片在汽車圈引發軒然大波。”作為長城汽車銷售公司副總經理的商玉貴，不得不在漩渦中心游弋。

8月15日，長城汽車和奇瑞汽車因汽車零部件中含有潛在的致癌物質石棉，在澳大利亞召回2.5萬輛汽車。澳大利亞消費與競爭委員會稱，零件中使用石棉的車型包括長城汽車賽鈴、風駿和哈弗，以及奇瑞瑞虎3和A3。

長城汽車當天發布聲明，稱已經通過經銷商通知受影響車主，車主可在適當時候更換非石棉墊片。此后奇瑞汽車也采取了類似措施。

而采用含石棉零部件的原因，奇瑞稱這些零部件本應裝在銷往其他地區車型上，系誤用。長城也稱是“不小心”所致，而對于國內銷售車型是否采用了相關零部件，兩家車企都沒有回應。

據接受本報記者采訪的多位汽車零部件業內人士表示，在我國汽車零部件市場含石棉類零部件并不少見，甚至連早已經被國家明令禁止的石棉制動器襯片，也依舊在市場上銷售。

因為價格較低廉、生產技術要求較低等因素，沒有被國家明令禁止使用石棉的其他零部件，則使用范圍更加廣。“是否采用石棉，石棉使用的程度，汽車業內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國家汽車零部件產品質量監督檢驗中心(長春)院長袁海龍對本報記者說。

國內車型含石棉?

奇瑞汽車公布的信息稱，具體為瑞虎的排氣管密封墊和墊片-進氣歧管，以及A3的墊片-進氣歧管含有石棉材料，本次召回共涉及產品2445輛。而長城在聲明中只提到含少量石棉的零部件為墊片，并沒有注明具體為哪個部件的墊片。

奇瑞汽車表示，造成此次召回是因為在國內生產時零部件號的錯誤，在物流環節又被錯誤配送，誤裝到銷往澳大利亞的該批次產品上，造成該批次產品不符合當地法律要求。但奇瑞并沒有解釋按正常情況該批產品本應裝到銷往何地的汽車。長城汽車則回應出于疏忽：“澳大利亞是長城重要的出口市場之一，由于疏忽而違背了當地的《海關(違禁進口)條例1956-4C》所致。”

但兩家車企都不回應在國內銷售的車型是否含有石棉類零部件。“事實上，我國對于石棉只在某些領域禁用，而汽車零部件領域，被明令禁止使用石棉的只有制動器襯片，而對其他部件并沒有規定。”袁海龍道。

據一位不愿具名的汽車業內人士稱，在國內石棉并不只用于汽車墊片，根據石棉保溫、隔熱等特性，其還用于汽車門板保溫材料、汽車內飾等等。“石棉在國內銷售的車輛零部件中的使用并不少見，只是使用程度的差異。”上述業內人士稱。

事實上，兩家車企的“失誤”，源于各個國家的標準不一樣。不少發達國家已經完全禁止使用石棉，據統計，日本和歐盟所有成員國在內，全球有55個國家都已經禁止石棉在工廠、建造和汽車零部件中的使用。

含石棉部件“不成文規則”

在我國汽車零部件領域，石棉最早禁止使用于制動器襯片。2008年修訂后實施的《汽車制動系統結構、性能和試驗方法》明令禁止使用該類型部件。

根據國家質量監督檢驗檢疫總局(下稱國家質檢總局)發布的信息，在石棉制動器襯片剎車制動時常常會產生很高的溫度，石棉會因摩擦而分裂成非常纖細的纖維長時間飄浮在空氣中。

其對石棉危害的描述為：石棉纖維本身并無毒害，但可通過人類的呼吸系統進入人的肺部，在人體內積聚多年很難排出。損傷肺細胞和胸膜間皮細胞，誘發的胸膜間皮瘤(又稱肺內膜癌)、腹膜間皮瘤等為惡性腫瘤，且不能治愈。

但國家質檢總局公布的一份檢驗數據上看，近年我國石棉制動器襯片仍在較大范圍使用。根據國家汽車零部件產品質量監督檢驗中心(長春)2010年承檢后發現，抽檢的80家零部件汽車或車型中，有17家采用了石棉制動器襯片。其中不乏長安之星、金杯海獅等產品。

“禁用令推行后，石棉制動器襯片的使用確實少了很多。”袁海龍說。但也有業內人士表示，在較大型車企上使用的情況的確少了，但是有些低端車型或者汽車維修店，還是會采用。據本報記者調查，浙江不少生產汽車零部件的廠商就提供石棉剎車帶、石棉繩等等產品。

袁海龍介紹，石棉的替代材料早就已經出現，在制動器襯片這一部件上，可以使用半金屬片，后來又采用海泡石，完全可以符合車載性能。此外，也引進了國外的一些先進工藝，采用石紡壓制。但這需要一定的技術水平，并非所有廠家都能掌握。

而沒有相關禁止規定的其他汽車零部件，石棉的使用范圍更加廣泛，其中較大面積使用的就是墊片。浙江慈溪等地是汽車墊片生產的集中地，據當地一位生產該類型產品的老板說：“有些汽車企業還是會大批量的采購石棉墊片，特別是以低價車取勝的廠商。在汽車維修店，采用的就更多了。”

盡管有更好的替換材料——石墨墊片，但其價格也更高。浙江泰興市盛泰密封材料有限公司生產各種汽車排氣管墊片，其中就有金屬石墨墊片，“也有石棉墊片，當然價格會低不少。”該公司內部人士稱。

“汽車零部件采用石棉的情況，包括它采用的程度，這個在汽車行業都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它能不能使用、使用到什么程度，這對企業而言都是內部機密。”袁海龍說。

禁用標準缺失

長城、奇瑞含石棉零部件曝光后，業內擔心的是含石棉汽車零部件對車主危害到底有多大?

長城汽車認為，對車主并沒有危害。“它是嵌在部件里看不見摸不到的墊片。它有沒有危害?危害多大?含多大成分才算危害?現實生活中有多少在使用這種墊片?”商玉貴反問。

一位汽車零部件技術專家表示，含石棉零部件裝在沒有摩擦產生的部位，其對車主并沒有直接危害。但是，其在生產和報廢處理過程中，對人體和環境的危害不可忽視。這也是歐美國家完全禁止使用石棉材料的原因。

據本報記者了解，商玉貴反問的“含多大成分才算危害”，目前我國尚沒有哪個職能部門能對此作出回應。質檢總局在回應石棉使用范圍的提問時表述頗為模糊，其稱國家有關部門是明令禁止了石棉的使用，但是目前無法找到該文件的編號、發文單位等信息，建議向國家耐火材料產品質量監督檢驗中心咨詢。

國家耐火材料產品質量監督檢驗中心主任工程師8月17日在接受本報記者采訪時則稱，石棉屬于保溫、隔熱材料，并不屬于耐火材料中心負責檢驗范圍，而歸屬哪個部門尚不知情。

事實上，國家對于汽車零部件使用材料檢驗并沒有常規的程序。我國包括長春、蕪湖等地有多家國家汽車零部件產品質量監督檢驗中心和擁有相關資質的單位，但其職能更傾向于零部件品質性能，而非材料。

比如檢驗制動器襯片，通常檢驗的項目為摩擦系數、指定摩擦系數允許偏差、磨損率、剪切強度、熱膨脹率、壓縮應變、沖擊強度。其檢驗后公布的名單顯示，即使是石棉制動器襯片，如果通過了上述項目檢驗，則被列為合格。

據南方一家擁有零部件產品質量監督檢驗資質機構的內部人士介紹，其實汽車零部件是否含石棉的檢測手段并不是難題，只要通過簡單的材料分析就可以做，用國內的設備包括掃描電鏡、X光衍射等。

但因為國家沒有相關標準，質檢機構并不會去對零部件進行是否含石棉的檢驗，“哪些部件用了石棉，用了多少，企業自身對此也是保密的，質檢機構也不方便去檢驗，因為涉及到產品研發技術和專利。”上述人士說。